她摸着我的头说，穷不怕，但不要没骨气……

那时候，我的理解能力还不够，只好默默听不回话。但我开心能和她呆在一起，可以跟她说班里哪个女生嫉妒我成绩比她好；家里的兄弟姐妹有没有冷落我排挤我。只有和她在一起，我才有那么多话。

可是她发呆的时间越来越多，常常只是在敷衍我。夜里睡觉时，又把我紧紧搂在怀里。我隐隐觉得，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快乐的她了。

不久后，她收拾了宿舍的书本，装了几大箱，然后带着我回了乡下。

家里人知道她辞职了，像翻了天一样。奶奶一边哭一边诉落，你这个女子啊，不成器啊，我家祖坟开裂，才出了你这么一个知识分子，有个像样的工作，你可让我怎么活啊？

她一言不发，咬着唇不出声。我妈坐在她身边，轻轻抚她的背。她们也是朋友，我猜我妈一定知道她为什么做这样的决定。因为我妈看她的眼神里，有担忧和心疼。

我爸抽着旱烟，什么也没有说。家人曾说过，她上高中时，我爸就参加三线建设工作了。赚的钱全做了她学费和生活开支，辛苦供了她三年，才好不容易有了那份工作。

我也想不通她为什么要回家，我甚至想，如果她一直在镇上工作，将来上初中的我，就可以像街上的孩子一样，住在结实光滑的平房里，或许还是件可以炫耀的事。

3.

她的离开，是因为在单位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。80年代，这样的事情算是个爆炸新闻。那个她爱的人，承诺了要离婚，但迟迟没有行动。她承受了许久煎熬，等来的却是个谎言。

回来的几个月里，她常常外出，每次回来，都显得更憔悴。直到那一次，她20天未回，大家才慌了神。爸妈扔下了锄头，虽然那是春天，万物正在复苏，种子正要下地。但她是我爸最小的妹妹，是我最爱的小姑，自然比粮食下地更重要。

几天后，爸妈仍然是两个人一起回来。他们去的地方，是亲戚朋友和她的单位同事处，包括那个她爱的人。那个男人是个懦夫，因为怕丢掉工作不敢离婚，断绝了和她的关系。也就是那以后，她才消失无踪的。

我妈指着那个人的鼻子大骂：要是林兰有一点差错，我马上把你送上法庭……

她失踪后的第30天，爸妈把寻找圈子加到了河边，山崖下之类的地方。最终在村子山下的河岸里，发现了石块下的信和鞋子。那是她的笔迹、她的鞋子。

我妈抱着这些东西回家，哭的死去活来。奶奶当即晕了过去，爸爸一言不发，闷头抽烟。我和姐姐也伏在我妈身上哭成一团。

哭完后的我妈，发了狠地决定要去告状。她留下的遗书里，有单独给我妈一封信，委托我妈为她讨回公道，说那个道貌岸然的人欺骗了她。那一年，她大概刚满20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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