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绮只得下楼，在锻炼区找到袁父，他握着酱油瓶子在看两位老爷叔（沪语：上年纪的人）下象棋，忘记了辰光（沪语：时间）。

“姆妈很生气，她叨叨你就听着，不要吵相骂！否则姨姨们又不安生。”她劝导。

袁父点点头：“那是个疯子！懒得帮她吵，我并不是怕她，也不怕她们，因为今天是你生日，要你开开心心。”顿了顿捏鼻子：“什么味道臭烘烘？”

袁绮抬起手腕闻闻袖口，自己也不能忍，可惜了新制服才穿一天。

她洗澡时才发现足踝不知是被跳蚤还是毒虫咬的，一个个暗红硬实的疙瘩，抹了药膏也无用，又痒又痛。换下的衣服摆到阳台盆子里泡着。

天将黑未黑时，三个姨姨陆续来了，袁母排行第二，大姨拎了一盒十寸的生日蛋糕，三姨四姨合买的水果篮和保健品，四姨最时髦，捧了束香水百合，一进门就四处找花瓶，袁母往卧室里，把铁皮饼干桶里的茶叶倒出来，去卫生间接了半桶水，将花插在里面，左看右看，不像新买的，蔫头耷脑，花瓣泛黄，香味也淡了，压低喉咙跟袁绮抱怨：“数她最有铜钿（沪语：有钱），却最精刮，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。”

袁绮不愿参与她们的暗战，自去端茶倒水，大姨挽起袖管过来帮忙炒菜，三姨四姨则坐在沙上，找来遥控器打开电视，看看钟到六点钟，正好看美食节目。

小姨招呼袁绮到身边坐，搭着她的肩膀亲热道：“听你姨夫讲，千万勿要去法院的执行局，最苦累最忙碌的部门，经常加班，还要出差，压力大，容易抑郁，要去就去政治部，或是行装科，最安稳没压力，待遇也不错，过两年结婚生子，一生顺畅。”

袁绮笑笑说：“小姨你讲晚啦，我已去了执行局上班！”

四姨吃着松子，慢悠悠道：“让杨鹏要遵纪守法做生意，勿要哪天落到绮绮手里，就难看相了。”

杨鹏是小姨夫的姓名，他经营房产公司多年，人脉广，见闻多，性格油滑，爱吹牛皮。

小姨眉眼一紧：“侬这话里啥意思？”

四姨很镇定：“啥意思？字面的意思！侬慌啥？像踩到尾巴的猫，一蹦三尺高。”

小姨横眉竖眼，拔高音量嚷嚷：“我慌啥！我日节勿要太好过，有些人羡慕嫉妒恨，巴不得人家出事体！”

“算啦算啦！”三姨来和稀泥：“姐妹道理，哪有啥坏心眼，有则改之，无则加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