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熟的春蕊正跪在床边伺候，看到她醒了，一边惊喜地说可好了，一边又哭戚戚地说公主受苦了，求公主开恩，念在她近日里一直尽心服侍的份儿上，网开一面，就留她一条活路吧。

湘儿懵懵地看着她，撑坐起来，喝水时无意间看到了杯子中的倒影，花了好半天的时间才终于确定，原来她不仅重生，她还变成了自己的仇人公主。

“现在是嘉元年间吗？”湘儿哑着嗓子问。

“是嘉元十一年夏。”

嘉元十一年夏，那就是五年半前……湘儿还未入府，难怪春蕊还没死。

湘儿和春蕊是同乡，春蕊比她年纪大，两家人从前都住在江南一带的一个小渔村里。十岁开始，也不知是谁人谣传，说她们那个村子风水好，得神仙庇佑，在那里长大的姑娘都心灵手巧，肯吃苦耐劳，京都的富贵人家便都开始争先恐后地到她们村里挑丫鬟、寻通房，而春蕊更是因手脚勤快被选到了公主宫里。

湘儿因为岁数小，比春蕊晚了三年进京，可自打湘儿来了之后，就再没有见过春蕊。

彼时，公主已经在京都建府半年，湘儿揣着奇怪，问过府里的很多人也使过一些银子，可大家都避而不谈，最后是厨房的烧火丫头告诉她，春蕊是死了，仲夏时，公主刚嫁了驸马，发现春蕊偷吃厨房的剩菜，便拿马鞭把春蕊活活抽死了。

没人敢贪图湘儿那点钱。府里人人都惧怕公主，怕被公主剪舌，所以才不敢说。

湘儿抬头看这屋子里的家具陈设……不像皇宫，应该是公主府没错。

大红色的床幔，再加之窗棂上的喜字，茶桌上一对尚未燃尽的龙凤红烛……

湘儿后背一凉，忽地想起一桩更为要紧的事。

“糟了！”

春蕊正在续杯，忽听到湘儿的惊呼，霎时跪到了地上。

她活像是只惊弓之鸟，慌慌张张地爬上前，低着头，脊背胆颤地问：“公主……可是水太热了？陶太医特意嘱咐过，说您刚醒来不能喝凉的。”

看她吓得那个样子，湘儿抚定心神，嫣然浅笑。

“春蕊起来吧，我不是说你。”

“不不不，春蕊不敢。”春蕊双腿抖成了筛子。

“那我有事要问你，你起来，我们好好说说话。”

春蕊吓得要哭，磕头如捣蒜一般：“公主，春蕊知错了，春蕊再也不敢了，求公主不要杀春蕊，春蕊家中上有老下有小……”

湘儿：……

怎么办，就让她跪着说吗？

湘儿也当过侍婢，知道当侍婢的苦，不要说是公主府里，就说是平常百姓家，人人都务必要夹着尾巴过日子。

公主府也没人对她们好，公主性情阴晴不定，常常笑里藏刀，湘儿初入府时不懂这些，也没少被嬷嬷们杖责、罚跪或掌嘴，日子久了，再加之死过一回，她这才渐渐地看透了一些，想来春蕊的体会应该是比她更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