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们家的餐桌上，一家人坐着对彼此虎视眈眈。

原因很简单。

就是刚才我妈在餐桌上说自己想去考老年大学。

姓王的和嫁给姓王的人脸色都不好了。

弟媳陈青最先开口，面露难色道：“妈，你都什么岁数了，还想上大学啊。”

王龙应和道：“是啊妈，你能不能考上大学是一回事，难道考上了，你还真要不顾一家老小去念啊？”

我觉得好笑，反问道：“怎么？不行吗？”

王虎瞪我一眼，“关你什么事？这是王家的事，你一个女儿有你插嘴的地方吗？”

老太太先一步拉住王虎，示意他不要多说。

然后假模假样地对我笑笑，“大妞啊，你弟弟啊就是心直口快，你是王家的女儿，怎么可能没你说话的份呢。”

我奶奶惯会迂回战术，我倒要看看她能说出什么屁话来。

果然，下一秒她就收了那假惺惺地笑容：“只是你妈要是去上大学，这里家外的事情这么多，谁来做呀？”

我妈低声说：“现在家里不种地，除了洗衣做饭这些活，我也没什么事情可做。”

奶奶眉毛都快要立起来了，“这不是活吗？你不在谁来做？一家子老小喝西北风去？”

我气笑了，“少说做了二十多年了，是个人也做够了。”

我爸恨恨地看我一眼：“那孙子呢？耀祖马上要上幼儿园了，王虎结婚了肯定也是要生孩子的，孩子谁来带？爸的腿不好，妈的腰不好，他们谁来照顾？你做人不能太自私啊！你该尽的孝道得尽啊。”

如果有道德绑架奖，我给我爸颁一等奖。

“你是死了还是活不长了？你不能带孙子？你不能给你爸妈尽孝？”我说。

寂静。

他们都没想到我会说出这话来，竟都愣愣地看着我，就连我妹也放下了筷子。

王虎最先反应过来，脱下鞋子就朝我扔过来，“你算个什么东西跟爸这样说话？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。”

我躲得快，那只鞋滚落到地上。

我爸气得捂住胸口，痛心疾首般：“你个不孝女！要气死我才算是不是？”

乱作一团。

王龙和王虎作势要打我，被我妈和奶奶拦着

陈青哄着被吓哭的王耀祖。

还是我爷爷敲了敲拐杖，他们才都坐下来。

我爷爷是家里绝对的掌权者，说一不二，哪怕我奶奶再怎么作威作福，也还是听我爷爷的。

他清清嗓子，好像自己是什么大人物一般。

“安然啊，你也不要想着去读书了。简直是天方夜谭！在家里好好看孩子，照顾王广。”

这话像是死命令，压垮了我妈的最后一根防线。

我妈哭起来。

记忆里，我妈不曾掉过几次泪，唯有三次。

一次是怀着王龙王虎的时候，一次是我上大学的时候，一次是妹妹上大学的时候。

这是第四次。

不让我妈好过，那谁别想好过。

我又把桌子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