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上戏子浓妆艳抹，唱腔婉转。

水蛇似的腰身一扭，含情的眼波扫过堂前，戏台下的男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。

一出《玉堂春》，将***苏三的风情忠贞演了个十成十。

他便是江湛生。

宋云亭说，我比不上他一根手指。

望着戏子眼中媚态与灵动的身姿，我自卑地低下头。

我也觉得。

台下数不清的叫好声在我脑子里变成轰鸣，连视线也模糊了几分。

我麻木地摸了摸眼下。

没流泪。

这四个月以来，该流的眼泪早已流干。

这次允许徐书棋带我出来看江湛生，不过是我心有不甘。

帷幕落下，美人款款退场。

徐书棋斜眼打量我一番，吐出几枚瓜子壳。

“我寻思脸也差不了多少，左右怪你这双瘸腿，不及他盘得紧男人的腰。”

我别开脸，好像这样就能隔开刺耳的言语。

可强烈的屈辱感依旧涌上心头，让我浑身颤抖。

双手本能地掐紧自己毫无知觉的腿。

我用尽全身力气，从喉眼里挤出一句不成调的话：“带我回去。”

徐书棋眉头一挑：“回什么回，没出息，来都来了，不趁着宋云亭不在好好羞辱他？”

我闭紧双眼，深吸一口气，很快将方才的脆弱深埋，反唇相讥：“是，我是没出息，比不得你心悦宋云亭不得，便怂恿我当出头鸟。”

我与徐书棋从前感情很好，可在那几年互作玩伴的时光里，对宋云亭动心的何止我一人。

徐书棋故作无所谓的脸僵了僵。

我冷冷看了她一眼，自顾自推着轮椅出去。

被我戳破心思，她没再跟过来。

青砖路上设有排水沟，轮椅过去抖得厉害。

双手要使十分力气，才能控制身体不往前倒，娇嫩的手心此时全是黑灰，有几处已经被摩擦出了血痕。

我盯着伤口入神，眼前似乎出现了胡子拉碴的父亲。

他暴跳如雷，大骂宋云亭：“连轮椅都让娇娇自己推，我怎么敢把她交给你！”

我鼻尖酸涩，伸手迫切想抓住父亲衣角，却扑了空，连带着轮椅重重摔在石板路上。

手心好疼，手肘也好疼，腰上似乎也被轮椅砸到。

剧烈的疼痛才让我意识到一切都是幻象。

我顾不上其他，追着父亲消散的虚影往前爬。

可一个废人又怎能追上。

“爹爹，别走，我好想你，爹爹！呜呜呜呜呜......”

我伏在地上无声恸哭。

爹爹，你不该将我交给别人，别人总会嫌我，厌我，欺我，辱我。

世上绝不会再有如你一般无条件爱我的人。

别人接近我都带着目的。

爹爹，我好恨宋云亭！

你从前只说所有人都该爱我，却没教过，倘若有人负我该怎么办。

“爹爹，我该怎么办......”

“姑娘，你没事吧！”

我哭到近乎晕厥时，突然被拦腰抱起。

入目是男人一半带妆美艳，一半素颜俊朗的脸。

江湛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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