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公主吩咐人将喜服换下，我心疼地伸出手摸了摸她额头上发冠的压痕。长公主的一头青丝养得极好，此刻正散落在脑后，她捉住我的手：“阿虞乖，姐姐是公主，食人俸禄，忠人之事。姐姐是大夏朝的公主，合该如此。”

“姐姐去了北狄，就不会打仗了，阿虞的父母哥哥，也就可以回来了。”

“我们阿虞，应该已经六年未见到家人了。”

我沉默不语，谢家出征，已然六年未归，我如今十一岁，对父母的印象越来越模糊了。长公主吩咐人端来枣泥酥，捏起放在我掌心。吃了糕点的我靠在长公主怀里，她身上有好闻的熏香味道。

长公主出嫁那日，我一直赖在她的房间里，看着喜婆为她梳妆打扮。乳娘和长公主的侍女昭昭想将我带出去吃点东西，但我不愿意走。

我怕自己一不留神，长公主就消失不见了。

就像六年前的阿爹一样，他说好第二日同我一起用了饭再走，但我一睁开眼，阿爹阿娘就不见了，而后乳娘带着我入了宫。

我看着长公主穿上繁琐的喜服，戴上沉重华贵的头冠，盖上我绣着丑鸳鸯的盖头。长公主可真好看。

外头的下人大声喊着“吉时已到”，我走上前，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平安扣。

“这是我周岁时，阿娘求来给阿虞保平安的。姐姐，你可要平安回来看阿虞。”

长公主握着平安扣，最后抱了我一下。

“会的。”

“微澜。”太后不知何时站在门口，长公主松开我，朝着声音来源跪叩下去。

“微澜拜别母后。”

最终，我牵着太后的手，在城墙上目送长公主出嫁。这几日，我都陪着长公主，未注意太后已经添了一些白发。听着身后命妇的低声啜泣，太后并未有多的神色，但是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忧愁。

晚间，陛下来给太后请安。

“跪下。”太后对陛下的态度一向冷硬：“微澜是个有担当的好孩子，为了大夏而和亲。这种事哀家不愿意再见第二次。”

“是。”

叶闻璟今年也不过十四，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，此刻跪在大厅中央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。太后离开，只留下我同跪着的叶闻璟。我把他扶起来，他看向我的目光很复杂。我见过太多次他被太后罚跪，战事不平，粮食歉收，仿佛世上一切不好的事情都同他挂钩，灾年时一道道罪己诏，一次次的皇祠罚跪，把这个原本张扬跋扈少年变成如今这般模样。

我有些心疼他，这个什么都能拥有的少年，最珍视的东西是他悄悄藏在我这边的一册医书。他还是太子的时候，他就很喜欢那册医书，不过太后不让他看，他只好藏在我这里。

“阿虞，朕是不是个很没用的皇帝。”叶闻璟皱着眉头，他掌心有些红肿，大抵又是被太后罚了。我怔怔看着他，开口劝道：“陛下已经做得很好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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