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话之际，她直直地盯着裴家祖孙，眼底的火焰焚去了面具般的温婉柔和，唯余刀锋般的尖锐，散发着天真而无畏的悍勇。

这种悍勇，令她整个人都在煜煜生辉。

三月的柳絮漫天飘浮，似迷了谁的眼。

任无声觉得她的血忽然很热，心也烫了起来；裴尘寂却觉得不仅心脏，连掌心都一阵冷，一阵热。

阿茵又磕下头去。

她头上簪的木香花跌落，鬓发也微微散乱，整个人便似一支风雨中的木香花，飘摇而倔强，宁可抱香而死，不肯零落尘埃。

裴尘寂盯着她，一颗心也随着她的动作沉了下去。

裴纶嘴唇颤动，神情更显苍老虚浮，浑浊的眼中却浮上了泪光。他慢慢道：“阿茵，好孩子，别磕头了。这事，我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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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几人肃然的目光中，阿茵告别而去。

裴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，转头看向裴尘寂，一脸端肃。

“尘寂，君子修德，端方处世，自当一言九鼎！四十年一诺，岂是玩笑！她就是你的妻子。这辈子，你不许负她。若敢不娶她，或欺凌她，我打断你的腿！”

裴尘寂眸光微微一闪，沉默。

阿茵反其道而行，不说想嫁，而说不嫁，却硬生生让人看到了一个贤孝坚强的秦家遗女。别说念旧情的老祖父，连刚认识的任无声都红了眼圈，不知该怎样保护她，疼惜她。

于是，阿茵再怎么说不嫁，都被认作是他裴尘寂的未婚妻了。

这样的小娘子，他未必不被打动，但他更相信他的直觉。

他在审刑院已有两年，办的案，见的人，不可谓不多。他那超乎寻常的直觉，从没出过错。

直觉告诉他，秦小娘子在撒谎，秦小娘子绝不是简单的秦家遗女。

可他如果敢说，这阿茵满口谎言，演戏演得把旁人都带得入了戏，任无声能拔剑砍他，老祖父这会儿就能打断他的腿。

素日里嘻嘻哈哈言笑无忌的老祖父，真的动怒时，别说他，就是他父亲回来也扛不住。

他的鼻尖似闻到一阵花香，冷冽细微，却不容忽视，不容抗拒。

目光转过，他看到了地上掉落的两朵木香花。

秦小娘子走了，但她的气息，只怕会在裴府长长久久地留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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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茵回到食店时已近傍晚。

阿涂靠正坐在柜台边数铜钱，忽见她沉着脸进了铺子，周身冷意森森，顿时打了个寒噤，睡意跑得一干二净。

他忙殷勤地上前相迎，笑着招呼：“小娘子，可还顺利？”

阿茵拂了拂鬓间散发，微微笑道：“我做的菜，自然是好吃的。但我的菜，也没那么好吃。”

她虽笑着，言语间却似掺了冰碴子，听着说不出的瘆人。她抓起午间捣了一半的香料，用力捣着，凶悍地像在捣着谁的脑袋。

阿涂不敢接话，陪笑道：“小娘子心里有数就好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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