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殿在西边,清源殿在东边。
一东一西。
大雨如注,身后的宫人不住地呼唤我,我从未跑得这样快过,过路时不知撞到何人,我只听见他状似疑惑问,“朝念公主?”
我匆匆道歉,顾不得其他,再次往前跑去。
那把小弓被我打磨得很好。
精致又小巧,父皇看到一定会喜欢的,我想。
等我再回清源殿时,那里头早就跪满了人,各个都在低声啜泣。
我意识到什么。
我的父皇驾崩了。
与此同时,丧钟响起。
我的父皇薨逝在我为他取小弓,想要在他面前射箭的前一刻,十八年来,他唯一一次对我释放善意,释放一丝一毫父爱,我才后知后觉到时,他却死了。
手中的小弓“哐当”落在地上。
浑身上下的雨水仿佛要将我击溃。
原本跪伏在地的众人纷纷侧目看我。
先皇后眼尖,厉色道,“你怎会在这里,陛下对她厌烦,怎可让她出现在此处,来人,快把她拖下去——”
“父皇——”
我避开四处涌出的宫人,跪伏在先帝的病榻前,哽咽着,“父皇你不是要看我射箭吗?你怎么可以——”
话音未落。
宫人捂住我的嘴巴,似乎拼尽全力般将我往后带,慌乱之中,我瞧见跪伏在众人之中的一名少年。
双眸微红,嘴角却有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。
是江逾白。
我和娘亲重新被关回霜降殿。
娘亲自那日起,便开始整日以泪洗面,我如何追问,她都不告诉我究竟她和先皇说了什么。
听闻霜降殿外乱成一团。
谢家与江家为了争权几乎兵戎相向。
谢家按理是正统,但是先皇走得突然,在世前并未留旨意,立任何谢家旁支为下一任皇帝。
而江家自持位高权重,以兵权压制。
朝中文武百官一时间也成了香馍馍,谢江两家以夺得百官支持为任务,每日争执不休。
顾听风告知我一切。
娘亲却在此时和我说,“朝念,我们出宫去吧。”
我诧异地看她。
只见她本是娇弱的脸庞涌上一丝坚定,“是你父皇安排的,他一走,这宫里头一定乱极了,我们不适合待在宫里头。”
于此,我得以窥见先帝为何不立遗诏。
不是不立,而是不能立。
江家背后挟持掌控,后宫里头都是先皇后的人,没有人敢为先帝传遗昭,先帝在世时,身旁重臣也都是江家之人。
立或不立,其实都是江家所言。
娘亲火急火燎地收拾行囊,仔细叮嘱着我,“今夜子时,殿外左侧的甬道里会有接应你的人,只要出宫,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。”
我心中有些疑惑。
明明是一起逃,却被娘亲说得仿佛只有我一个人走。
我将疑虑和娘亲说,她却嗔怪着是我想太多,她是害怕路途中间,我们跑散了。
我安心下来。
等入夜时分,霜降殿的大门按照先前所言,早已被人开了锁,我和娘娘偷偷溜出殿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