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云姿默默地垂着眼睛，闻到姐姐身上还有熟悉的洋甘菊香，就像她人一样委婉优雅。长长的黑发垂在瘦削的双肩上，脸上永远挂着圣母的笑容。

感受到季明珠的掌心冰凉刺骨，可是就算笑容再治愈也终究抵消不了季云姿的警惕。她试着往后躲，但从小到大，却没有一次能真的躲开过季明珠的拥抱。

季云姿向来不甘自己的命运，但她却不得不承认，至始至终都没办法对这个姐姐生出真正的恨意。

“哎呦，亭深你也真是的。我们明珠的手术做的很成功，怎么总想那些不好的意外。”方佩兰一边哄着孩子，一边故作夸张地往阮亭深身上瞄了几眼：“呸呸呸，宝宝乖，咱不听爸爸胡说八道。妈妈的病很快就好，能长命百岁呢。”

妈妈……季云姿咽下眼圈里的泪水，鼻腔里一阵阵酸涩泛滥不休。

孩子的妈妈，永远都不会是自己了，是么？

淡蓝色的襁褓，肉呼呼的小手。还来不及看清，泪水就再一次模糊了季云姿的视线。

怀胎十月，憧憬着，期盼着。季云姿曾无私地期望把这世上一切的美好都给这个小生命，也曾自私地希望他的到来会让这个男人愿意对自己多一点怜惜。

可是所有的祈祷和希冀，都架不住阴谋和欺骗的洗礼。

季云姿以为自己愿赌服输，坚强认命，可就在看到孩子的一瞬间，原始的母性迸发出失控的激动。

她撑起身来，凛然扑过去：“让我看看孩子！求你们——”

“云姿，你冷静点。给你看，给你抱。”季明珠拉着妹妹的手臂：“你这身上还有刀口，别——”

可是季云姿已经全然失去了理智，在看到孩子挥舞着小手，看到他发出咿咿呀呀的哭声那一瞬间，她最后的坚强也瓦解了！

这一推一搡，病弱的季明珠一下子被她闪空跌倒，纤瘦的身子就像要被摔碎一样扑在地上挣扎不起。

“季明珠！”阮亭深跻身过去扶住她，只看到那脸色越来越惨白的女人突然就呕出一口血来。

“姐……”季云姿一下子就怔住了，看着地上杂乱的脚印踩翻了那滩殷红的血，她竟然在想：难道这真的是阮亭深的报应么？

季明珠做完手术才一个月，身体各项机能器官都十分脆弱。突然变故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是常见的并发症，严重时的确会危及性命。

“季明珠！”阮亭深抱起意识已经渐渐不轻的季明珠，冲出门外大吼一声：“医生！快来医生啊！”

“啊呀！明珠！这——”方佩兰甩手就把孩子扔在床上，呼喊着扑过去看女儿的状况。

可怜的婴儿被这猝不及防的撇下，登时就迸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。

季云姿只觉得心都要碎了，从做妈妈起的十几个小时后，还是她第一次听见孩子这样哭！

季云姿张了张嘴，才意识到自己连给孩子起名字都没能来得及。

她猛然扑爬过去，却被一只尖锐的高跟鞋狠狠踩上了手掌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