手指微动,一只小虫沿着杯壁爬下。
“谢....逢迎?”
一道声音打断了我的动作。
应长青站在红绸之中,灯火晃动,还是别离时模样。
我已经好久不再带兵驻守白夷边境,应长青身为皇子也不可能长期驻扎边防,一眨眼已经有两年。
故人相见,他风光霁月,我残破之身。
我的身体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,膝盖处的钝痛敲打着我的神经,无端生出逃跑的念头。
在我呆滞的时候,应长青却大步走了过来。
他似是没看出我而今的狼狈,又像是不知怎么面对我如今的狼狈,欲盖弥彰地端起一盏酒。
“苗疆到此舟车劳顿,晚些我叫人伺候你睡,我去书房。”
我摁下杂乱如麻的心绪,伸手打翻了他还未入口的酒。
“有虫子。”
应长青愣了一下,随即反应过来,眼底闪过讶异。
“不合规矩,今晚一起睡吧。”
和亲事关两族,大婚之夜分房而睡,传出去小则招人笑话,大则扣上一个无知无礼的帽子。
应长青生母宫女承宠上位不受待见后难产而死,即使有军功在身,他肩膀也挑不动即使几两都没的话,到时候口诛笔伐,又该多难受。
这话脱口而出,我不禁苦笑一声。
自己都身在泥潭,还想护着他人干净。
“可是你的腿……”
应长青眼底闪过一丝哀痛没叫我发觉。
“怎么再见面这么拘谨了?昔日偷袭我粮仓的时候可不见你这么唯唯诺诺。”
我故作轻松地开口,目光挑逗,指尖轻轻抵住应长青的胸膛,企图让自己占据上风的位置。
“逢迎。”他面色无奈,眸光落在我的腿上。
“别说了。”我偏过头竭力维持着自己的骄傲,大红嫁衣像是遮羞布,被我攥出扎眼的印子。
辛苦维持的体面就像水中月镜中花。
“为什么是你呢?”我声音颤抖,似是哀叹。
“我也想问,为什么是你呢?”应长青眸子暗下去,他似是想把手放在我的腿上,但在半空顿了一下又收了回去。
我侧头打量着应长青与白枝极为相似的眉眼,恍惚间落下一滴泪来。
不知是悔还是恨。
2.
应长青一早进宫请安,我有腿疾便待在府中。
庭院中花草长的好,正好能挡住我的影子,我沐浴着太阳,听府中侍女的窃窃私语。
她们讲我衣裙下的腿干瘪丑陋成什么样子,讲昔日我纵马高歌,讲我成亲时就是个半死不活的废人,讲我是个累赘。
我静静地听着,直到一道脚步声钻进耳朵里,再然后就是应长青冷淡的声音。
“拖下去三十棍。”
“等等。”我出声制止。
几个婢女吓疯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,应长青睨了她们一眼走到我身边。
“她们说的很对,不是吗?”我坐在轮椅上,看应长青只能仰着。
日光洒在脸上,我眯着眼看不清应长青表情,但想来应该是不怎么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