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太太不由人回答分说，一手扯开车帘儿，只见车内坐有三人，躺着的是浑身凝血，奄奄一息的卓亦亭，惊吓而泣的是三喜和慧缘，以及静默不言的药先生。

秦氏过去对丫头们喝道：“还不赶紧把老太太扶进去！”

丫头们慌忙上前扶老太太。老太太不肯走，指着马车上，道：“先扶车上的人出来！可伤得不清了。”

庄玳带着哭腔，不动，瞧一眼三喜和慧缘，悲戚道：“老太太，他是救了我一命呢，中了刀子流不少的血。怕是活不成了……”

时下，家仆们上车把卓亦亭抬了出来，三喜和慧缘、药先生搭手。

末了，庄玳才从车上爬下，抱住老太太肩膀哭得止不住。

老太太安慰道：“心肝儿，莫怕，到家了，莫怕！”

身后的曹氏看家仆人个个杵着不动，皆惊吓得不知如何。

因此，曹氏厉声对仆众道：“都愣着，还不把东西搬进去。人都杵着有何用。”

郡主看到儿子庄玳庄璞完好，又看到丈夫庄勤无碍，悄悄擦拭掉窃喜的泪水，再见曹氏对下人们严厉了些，便和颜劝曹氏道：“先赶紧找大夫，哦，不行的话，找太医院的来。也是得抓紧啊！”

曹氏点头，指了自己府里的丫头贵圆，示意按郡主的意思去办，再转头来看，见家仆几个将满身染血的卓亦亭移上步撵，三喜、慧缘、药先生扶撵沿护。

此时，卓亦亭微醒。

她虚眯着双眼，最先看见曹氏，模模糊糊的，见那曹氏发鬓后拢，顶一枚攒珊瑚翠玉金冠，又别几支金钿翠花，后勺挽一个托儿，沾满花头簪，尾端挽髻垂下金孔雀嘴吐一排金流苏坠白珍珠，与之照应的是那南珠网联的云肩，里套一件金灿灿滚金边暗金纹氅子，恍恍惚惚是觉着她体宽面盈，极是富贵。

卓亦亭看不真切曹氏的面貌。心里惊叹，外祖母家随便跟前一房人，那妆扮，那气派顶得外头几世人的奢荣。其余人者，不曾细眼瞧。

家仆们动作麻利，静静儿地抬着她从石狮子前面过。

当家仆欲抬辇向右边角门入，曹氏慌制止道：“没用东西，慌得没方向了呢！左边进，左边角门进！”依这意思是外头人是左边角门的进，只有府里的方能从右角门进，正主儿或权贵之人从正门首进。

老太太忽声道：“大门进，绕且远了去！无妨的！从正门进吧！不许啰嗦了！”

家仆们掉个头转向大门，卓亦亭这才看到阶下站一位高龄老太太，她满头银发，倒插数支玉簪，一方滚金边镶红玉的抹额横跨在那双慈眉上，头面是简而不淡；蓝底大氅绣满福禄寿，躬弯腰肢，持拄着一根打磨光亮的金丝楠木祥云头手杖，贵气袭人。她微微颤颤，任人搀扶。

卓亦亭心里知晓，这必是外祖母了，当即，心里一紧，眼泪便一发不可收拾，故头一歪别了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