梨夏被人按在妆镜前，木然地看着她们往自己头上簪着发钗。熟悉的香脂水粉味儿扑面而来，少女轻轻阖上了眼。

外头还下着雪，许是怕她身上的衣服脏了，姜梨夏破天荒地坐上了软轿。

轿子晃晃悠悠，梨夏看着轿子外的飞雪，一时间，恍若回到了初进京城那日。

那日在马车上，她也是这般惶然无助。

“姑娘，到了。”

轻轻一声，轿帘子被人从外掀了开，梨夏规矩地走下软轿，身侧立马有小宫女撑着伞走过来。

“可是太后娘娘安排的初礼宫人？”

“正是。”

太后跟坤明殿打过招呼的，见了梨夏，守门的宫人便侧了侧身。

“姑娘且虽奴才来。”

梨夏点了点头，将小手缩回袖中，乖巧地跟上对方的步子。

先是一条又细又长的走廊，廊上挂了些铃铛，梨夏路过时，恰恰有风穿过长廊。

冷风乍起，吹得她发上流苏微微晃荡，带动一袭铃帘，琳琅声中，少女心乱如麻。

刚走到寝殿门口，便听到一声：

“皇上刚下了早朝，身子不舒服，正在寝殿歇息呢。什么，这位是太后娘娘送来的初礼宫人？……那便随奴才进屋候着罢。”

完了。

暴君本就阴冷吓人，如今又是身子不舒服……希望柔臻姐姐能给她挑一个粉色的棺材。

殿门半掩着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，只见明黄色的帐内一点素白色的衣袍，还有那乌黑迤逦的长发。

周围人使了个眼色，竟欲将梨夏一个人留下。

她彻底慌了，忙不迭抓住了大太监的袖子，望着他求助。

小姑娘双眸柔软，氤氲着淡淡的雾气，大太监有些不忍，便低声引导她：

“皇上应是快要醒了，姑娘先在地上跪着，等皇上醒来罢。”

梨夏的身量娇柔，今日更是穿了件娇艳的粉衫子。如此跪在地上，乍一眼望去，像一朵盛开的粉荷。

皇上醒来见她跪在地上，许是能生些怜香惜玉之情罢。

殿门被人轻掩上了，一时间，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梨夏与暴君二人。他似乎睡得不稳，透着层纱帐，梨夏见他翻了好几回身。

不知跪了多久，她的双腿终于开始发疼了。屋内虽燃了香，地面上却是万分冰凉。姜梨夏跪在屏风一侧，只见着细薄的日光透过窗牖，将明黄的帐映照得愈发神圣威严。

不可亵渎。

梨夏垂了垂眼，心跳有些加速。

膝盖处很酸，很疼，还很冰。像是有人用冰刀子狠狠地戳她的双膝，扎得她微微蹙眉，却又不敢发出一声响。

更是不敢随意地从地上站起来。

大公公让她跪，她便跪。

她不要双腿，也不要这副身子，她只想活命。

香雾扑在梨夏颤抖的睫羽之上，良久，床上那人终于动了动。

少女连忙挺直身，顾不得酸痛的腰与双膝，紧张兮兮地看着那道身形。

“水。”

冷冰冰一声，没有丝毫温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