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里有个习俗，出嫁要选在天快黑的时候。

这样到婆家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入洞房。

听说第二天就能抱个大胖小子。

刘瘸子家离我家有段距离。

我问爹娘可不可以陪我一起去。

我娘骂了我一句：“你个赔钱货还想让我们走夜路？”

她骂我是赔钱货。

可是我明明才给家里赚了五百块钱。

“我想姐姐。”

我看着墙角的弟弟对娘说。

我娘浑身一抖，看着我的时候又惊又怕。

最后，我们一家人都来给我送嫁了。

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。

我们一群人都在小路上。

四周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。

恍惚间我听见了姐姐在叫我。

“幺妹，幺妹……”

村里的老人说，夜里有人叫你的名字的话千万不要回头看她。

我没有回头。

所以姐姐又叫了其他人。

“王浩，王浩……”

我看着抖得跟筛糠一样的弟弟，笑着问他：

“大姐在叫你，为什么不回答？”

2.

我们村很偏，偏到我以为就只有我们这一个村子。

我家有五口人。

我爹我娘我弟弟，还有我大姐和我。

我家有两间房。

我娘说我和我姐姐是赔钱货，是要嫁出去的。

所以我和姐姐从小就和猪睡在一起。

夏天的时候姐姐带着我睡在草垛上看看星星。

冬天就裹着烂棉絮和猪崽挤在一起。

3.

原本应该嫁给刘瘸子的是姐姐。

那天我看见他一瘸一拐地来了我们家，想让我娘把姐姐嫁给他。

“你家大妞都十八了，嫁不出去都成了老姑娘。”

“我行行好，给你家收了。”

我娘跷着腿打量他，没说话。

刘瘸子露出一嘴黄牙，满眼浑浊地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一沓零钱。

“这里是两百块钱。”

“只要把你家大妞嫁给我，剩下再给你三百。”

于是我姐姐就这么被“嫁”出去了。

晚上姐姐背着一背篓的猪草回来，破天荒地被娘拉上了桌。

我看着姐姐碗里的鸡蛋，吵着也想嫁人。

“娘，我也想吃鸡蛋，我也想嫁给刘瘸子。”

我爹给了我一巴掌。

煤油灯下，我看见王浩吃得嘴角都是蛋黄屑。

我看见姐姐脸上的笑淡了。

娘一下一下摸着姐姐的手背：“你弟弟再过两年也要娶媳妇了，咱家养了你十八年，就是猪养肥了也是要杀的。”

爹哒吧嗒吧抽着水烟袋，我被呛得满眼都是泪水。

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姐姐的表情。

娘有些不耐烦了，一把甩了姐姐的手：“你这女娃怎么不知好歹呢，他可是你的亲弟弟。”

王浩吃完了碗里的鸡蛋，吵着还要再吃。

“锅里还有两个，自己去拿。”

我捂着肿起来的脸，不敢说饿。

“我知道了。”

沉默很久后，姐姐说她嫁。

然后起身回了猪圈。

我赶紧跟了上去。

月光下，姐姐从怀里掏出还冒着热气的鸡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