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没有看我，指着那个莲花香炉脸上现出了光：“这个香炉可是我家唯一祖传的东西，我得把它留给我的凌儿。闺女你看到这点着的香了吗，闻到它发出的味儿了吗？香吧，跟你在别处闻到的香味不同吧？”

我点头。她骄傲的笑了。“闺女，我的日子不多了，我就想着我这个老通缉犯不能就这么憋着一肚子话走了，我想找个人好好说说俺这个娘娘胡同里的故事，说说我为啥要害那个老婆子……我听俺闺女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，又是个写家子，我就想着请你来咱娘俩好好拉拉，你看你嫌烦不——”

“阿姨，您快说吧，我耳朵都洗好了。”我虔诚的正襟危坐。

她微笑着眯上了眼睛：

“青莲呐，我的好姊妹，她可是俺王祥寨最好看的闺女，她那脸儿雪白雪白的，她那双大眼儿里活的像养着鱼……”

“给你看看，给你看看闺女，这就是她，这就是她。”她忽然想起来了，就急切的用手去摸索胸前，冰凌忙去帮她揪住脖子里的一根红绳，红绳坠着一个长长的小盒子。

小盒子被她小心翼翼的打开了，她从里面拿出一张照片。

“这盒子她估计带了二十多年。”我断定。

照片有两张，一张是两个穿着红袄的年少女孩站在照相馆的布景前，她们并排站着，用各自的一只胳膊紧紧的搂着对方的肩膀，头抵在一起，一个高，一个矮。

另一张是那个矮个的女孩穿着照相馆里的牛仔褂，戴着照相馆里的一顶白帽子，学着电影明星的姿势一手扶着帽檐，甜甜的笑着。

虽然那时候的摄影技术很差，可是还能看出那个矮个女孩的美艳逼人。

“呵呵，对，这个就是青莲，凌儿，这就是你青莲姨，看看，我就没见过谁比她好看，刘晓庆，潘虹，都比不上……”她笑的像极了相片里的少女。

“我也没见过有谁比她有胆，比她聪明，她谁都敢骂，啥话都敢说，啥事都敢干，她是俺王祥寨头一个谈恋爱的闺女，还是她先看上的人家找了人家去的。呵呵呵，我也没见过有谁比她好心眼，她呀，那么护着我，对我那么好，啥事都敢为我出头……”

我的急性子令我不能不打断她一下，我截住她的话问：“阿姨，青莲是谁呀？”

她好像愣了一下，然后又复微笑，“青莲就是我杀的那个老婆子的孙女。”

“啊？那你还杀她的奶奶？她不是你最好的姐妹吗？”我惊叫。

冰凌用目光拦住了我。

“就是她害死了我的青莲。”她轻轻的说。

“奶奶害死了孙女？”我想起我那比父母对我还亲的奶奶。

“衾，你闭嘴吧，慢慢听我妈说。”冰凌偷眼瞪我。

我只得闭嘴。

“那时候啊……”

她陶醉的陷在她对青莲的回忆里，我恍惚看到她额头深如刀刻的皱纹像水纹一样慢慢的平复。渐渐的我看不到她的脸了，因为我的意识像蜡一样慢慢融化在她的故事里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