况且她与李叔诚一同行事，若将她赶下山去，单单留下个李叔诚，只怕众弟子心下不服，光说行善历练这一节，她确实完成得很好，许清云便不计前嫌，将她留下来了。

“你呢，芳华。”许清云淡淡道。

芳华叹了口气，说：“芳华在教坊司呆了七年，九岁那时便跟着老嬷学琴……”

许清云一手支颐，火似的道袍披在榻旁，冬日午后，与一群弟子赏茗闲聊，当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。

吕晖站在门口，看得不禁失了神。

许清云似嗔非嗔地瞥了他一眼，吕晖回过神，走进殿内，众弟子忙起身行礼，吕晖懒懒道：“免礼，都坐着罢，方才做甚么，现在还做甚么。”

吕晖当仁不让地朝许清云身边一坐，面无表情地听诸弟子闲谈身世。

吕晖一来芳华便不免有点紧张，大致说了些上山前的话，无非是扬州教坊司的风尘往事，她昔年曾独拔教坊头筹，名动四方，十二琴娘之中独居首位。

而后恋上一名杭州的穷困佳公子，那人饱读诗书，风度翩翩，言明发迹后会为她赎身，娶她还乡去，芳华便心生爱慕之情，将毕生都托付予他。那公子与芳华瘦西湖一谈后上京应考，芳华还卖了不少首饰，为他凑够路费。

孰料公子上京后一去杳无音讯，芳华苦等三秋不得，又已芳心暗许，不愿再在青楼接客，受人冷落后逐渐失去昔年地位，每日不施脂粉，素面朝天，最后落得个陪唱陪笑的下场。

许清云静静听着，目中没有同情之意，反而觉得这女子颇有自己见底。

最后芳华受了老嬷打骂，抱着信物投湖，准备一死了之。

信物沉了湖，人却被酒剑仙救下，指点一条明路……

真是够了，许清云心想，酒剑仙这人怎的这么多胡扯玩闹之举，什么人都朝金乌派塞，救下一个就送一个。

黄青儿安慰道：“既是死过一次，从头再来就好好活着罢。”

“是呀。”蓝采数女纷纷安慰，蓝采又笑道：“我娘也说汉人男子负心的多，你恰好就碰上一个。”

芳华笑了笑，说：“但凡男人，总是负心薄幸的。”

吕晖淡淡道：“我也是？”

许清云笑得花枝乱颤，芳华说得动情，全然忘了吕晖还在座上，忙自告罪，许清云悠然道：“这还难说得很呢。”

吕晖板着脸，许清云忍不住乐了，抬指头去碰他，被吕晖两指一并挟住，拧到背后，许清云忍不住轻声呼痛，甩开他道：“弟子面前，也做这不规矩的事。”

“好啦。”许清云一展袍袖，说：“今日说的这些红尘中事，不过是想想聊聊，便当一场幻梦，过了就过了，莫再痴心于此。从今天起，须得认真修习，家中有亲人的，想回家省亲也可以，但不可时时走动，明年待教了你们御剑之术，一年允回家一次。”